2002年韩日世界杯已经过去二十多年，但对于意大利前锋克里斯蒂安·维埃里来说，那场在全世界目光下进行的“韩国之夜”，依旧是一段挥之不去的遗憾。近日在接受意大利媒体专访时，这位曾叱咤风云的9号坦言，自己职业生涯最大的痛，既不是错失金靴，也不是频繁的伤病，而是那场充满争议、至今仍被无数球迷提起的世界杯淘汰赛——意大利对阵韩国。“如果当年能顺利过关，也许整个世界杯的走势都会改变，”维埃里说，“那一晚，我至今还会在脑海里一遍遍回放。”
时间回到2002年6月18日，全世界的目光聚焦在大田世界杯球场。那是世界杯1/8决赛，志在冲击冠军的意大利遭遇了东道主韩国队的挑战。小组赛阶段，意大利磕磕绊绊涉险出线，批评声四起，而韩国队则凭借强悍的体能与主场优势高歌猛进。在那种氛围下，维埃里深知自己肩上的责任——作为球队锋线核心，他被寄予太多厚望。“赛前我告诉自己，一定要进球，一定要为球队解决问题，”他回忆说，“因为我知道，一旦我们被拖进消耗战，一切都会变得困难。”
比赛的进程颇具戏剧性。韩国队在第5分钟便获得点球，Ahn Jung-hwan 的低射却被布冯神勇化解，意大利逃过一劫，也被彻底激怒。僵持了半个多小时后，第18分钟，帕努奇右路起球，维埃里在禁区中路高高跃起，力压韩国后卫甩头破门，皮球重重砸进网窝——那个熟悉的庆祝动作、那一声怒吼，让意大利似乎看到了拨云见日的希望。“那一刻我非常确信，我们会赢下比赛，”维埃里说，“1比0领先，我们本可以把比赛拖进自己的节奏，然后控制一切。”
真正的风暴从未停歇。此后的比赛中，意大利原本可以扩大比分的机会被多次吹停，越位判罚频繁出现，引发了巨大的争议。“我们在场上能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，”维埃里坦言，“有一些边线裁判的旗子，举得太快，也太坚决了。”意大利人的不安，在下半场逐渐变成无力感。一次次的争顶，一次次的身体对抗，不仅消耗了体能，也在一点点侵蚀着意大利球员的心理。
意大利球迷至今仍无法忘记那一幕：常规时间即将结束，维埃里在韩国门前获得绝佳机会，近在咫尺的抽射却高出了横梁。“那是我一生中最想回去重来的那一脚射门，”维埃里回忆时脸上仍带着苦笑，“如果那球打进，比分变成2比0，比赛就彻底结束了。很多事情也许都不会发生。”那一脚高射，不仅成为他个人职业生涯最难接受的片段之一，更像是某种宿命的转折点——给了韩国队最后的生机，也为随后的一连串争议吹判埋下伏笔。
韩国队的顽强在伤停补时得到回报，第88分钟，他们利用意大利后防线短暂的走神，由宋宗国扳平比分，将比赛拖入加时。对意大利而言，这无疑是一次精神和体力的双重打击。更大风暴则在加时赛中袭来，第103分钟，托蒂在禁区内带球突破，倒地的一瞬间，意大利人以为是点球，主裁却出示了第二张黄牌，将他红牌罚下，判定为假摔。这一判罚瞬间引爆了赛场与电视机前的情绪，也彻底改变了双方的力量对比。“我们不敢相信，”维埃里说，“那是世界上最大的舞台，而我们却感觉自己无法再掌控命运。”
少一人的意大利最终在第117分钟遭到致命一击。韩国队利用一次边路传中，由安贞焕头球破门，将比分改写为2比1，金球制胜规则之下，比赛当场结束。镜头里，有人跪地，有人掩面，而站在前场的维埃里，只是呆呆地望着记分牌。“一切都结束得太突然，但那种失落感却延续了好多年，”他在采访中说，“我知道外界会永远记住那场比赛，也会记住我错失的机会。”
赛后，这场比赛在世界范围内引发了巨大争议。从被判罚无效的进球、被吹越位的单刀，到托蒂的红牌，再到加时阶段意大利一次疑似被拉拽的破门机会未被认可，这些画面在多年后依旧反复出现在纪录片与球迷剪辑中。国际足坛关于裁判问题、主场哨、商业与公正之间界限的讨论，也多次以这场比赛作为典型案例。维埃里并未在镜头前多次怒斥判罚，但他也从未掩饰自己的不满与失望：“你可以输给任何对手，只要比赛是公平的。可那天，我们并不感觉自己输在足球本身。”
维埃里对这场比赛的复杂情绪，还源自于他当时的个人状态。整个2002年世界杯，他状态火热，前几场比赛中多次为意大利建功，被视为争夺金靴的热门人选。对阵韩国一战的进球，是他在那届世界杯上的第4球，若意大利能够走得更远，他很可能在个人荣誉上迎来一个新高峰。“那届世界杯，我觉得是我生涯的巅峰之一，我有能力决定比赛，”他说，“但最终，我们被提前带走了那个机会。”
多年过去，维埃里已从绿茵战场走向解说席和综艺节目，成为意大利娱乐体育圈中极具号召力的一张脸孔。尽管生活看似洒脱，他偶尔仍会在公开场合谈及那场遗憾。“有人问我，这么多年以后还会不会为那场比赛生气？”维埃里的回答颇为坦率，“生气，会少一点，但遗憾，从来没有减轻。因为世界杯不一样——你也许一生只有一两次真正靠近它的机会。”他还表示，自己从未看完那场比赛的全场录像，“很多片段只存在我的脑海里，我不愿意再完整重温一次。”
对于意大利球迷而言，维埃里的遗憾是整个时代的投射。那支拥有托蒂、德尔·皮耶罗、马尔蒂尼、卡纳瓦罗、布冯等巨星的蓝衣军团，本有足够实力去争夺冠军，却在一场争议重重的比赛中倒在了东道主脚下。那之后，意大利足坛开始更加深刻地反思自身的问题，也在四年后的德国世界杯上迎来了“迟到的正义”，夺得了2006年的大力神杯。但就像许多人所说的，即便后来登顶世界之巅，2002年那场夜晚留下的伤口，并未完全随时间愈合。
如今，每当世界杯临近，媒体总会不约而同地把镜头对准那些“错过机会”的传奇，而维埃里，永远站在这份名单的前列。谈起2002年，他并不掩饰心中的那丝不甘：“足球教会你，人生并不总是公平的。你能做的，就是在每一次机会来临时，拼命去抓，可有些事，就算你已经尽力了，结局依然不掌握在你手里。”在意大利与世界球迷的集体记忆中，维埃里的身影定格在那年夏天——有力的头球、咬牙怒吼的背影，还有那一脚高出横梁的射门，以及那份至今未被时间完全抚平的痛。